"这可不是什么玩笑话。"李洙仍拍拍手掌。"你们面前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家伙。"
"你疯疯癫癫的——我差点儿没认出来。平城京的贵客，何以不在宴席上推杯换盏，反而要迷迷糊糊地跑到这种地方呢?"
"我是不放心这家伙来着。"李洙仍拍了拍不省人事的栖枝的面颊。"迟到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么，这家伙交给你。"薰澈将栖枝推到李洙仍身旁。"我本来对这些事也没有兴趣。"
"你这家伙——要不是看在栖枝的面子上，我真想揍你一顿。"李洙仍挑了挑眉毛。"上次在茶会也是，一幅恃才傲物的模样。"
"我倒是很喜欢醉酒后的你——比平日的装腔作势可爱多了。"薰澈联想到茶会上李洙仍的种种，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许拿奇怪的词形容我——罢了，反正酒醒之后也会忘得差不多——我有别的人格也说不定呢。"李洙仍得意洋洋地打着拍子跳起舞来。"我倒是好奇于你对我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态度呢。"
李洙仍的最后一句话，让薰澈不禁打了个寒颤。在看到李洙仍时下意识生发出的感情是惊诧而非厌恶的话，大约只有一种解释。
"真无趣啊——跟通晓梦境的人打交道。"李洙仍抿了抿嘴唇。"这是我的梦，你不需要弄死我或是被我弄死还是弄死栖枝和你身旁的那个小鬼被弄死才能出去；不要做多余的担忧啦，先和我去赴宴吧。"听罢，明幸下意识地扯了扯薰澈的衣袖。
路过花廊的时候，薰澈不自觉地驻足，信手撷下一支藤萝，细细把玩后，又怅然若失地将它缀回枝头，用了哀伤的调子说："在梦里，这些家伙同样萎靡。"
到了宴台，一行人从先前的红格子门步入宴厅。宴台上的舞姬舞姿翩然，似与烛火相映。薰澈拣定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呷了一口壶中的甜酒。"这里倒还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劲……"
"话说，你方才瞥了一眼舞姬的碎花长筒袜，对吧?"
"我只是感到新奇……虽然总归不成体统。"薰澈别过头，扬起手中折扇，鬓后的玉带轻垂在肩。为了掩饰尴尬——同时也是为了掩饰恹恹欲睡的情绪——薰澈四下顾望起来。这时，一个奏横管的姑娘吸引了他的注意——她点缀着若紫的裙袍垂在地面上，遮盖了齐及腰间的青丝。在她古铜色的瞳眸之上的修长睫毛如同随风摇摆的柳枝，微微上翘。那双一半被隐藏在衣袖中的纤手宛似玻璃——不，应该说是过于白皙，而使人几乎忽视了它们的存在。笛女的眼与唇清晰地映在窗棂之上，窗外葱郁的草木，花叶，反倒成了她可怜的陪衬了。
"你可不要打她的主意。"李洙仍用折扇敲了敲薰澈的脑袋。"她是文章博士七山大人的女儿呢，被送来我这儿学奏筚篥的技巧的。"
"话说，方才就不见明幸和那家伙。"
"在你盯着姑娘看的时候，被随仆送到客人用的卧房去了。"
薰澈有些惋惜地趴在桌上，抿了抿嘴唇。
"不要再把注意力放在姑娘身上啦。"李洙仍晃了晃薰澈的肩膀。"眼下有要紧事呢。"
一曲终了，笛女在众人的掌声中退去。薰澈怅然若失地望着笛女渐行渐远的身体——也许他对女性背影的疯狂迷恋，是自那时开始的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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